说起《红楼梦》里最受欢迎的姑娘,红楼双壁林黛玉和薛宝钗常常得不到冠*,反而是率性、舒朗的史湘云拥有着庞大的粉丝群,为众多读者喜爱。
《红楼梦》作为一部现实主义作品,曹雪芹对宝钗黛玉都有批评,却对湘云不明显。曹雪芹对于史湘云是偏爱的,出身上,史湘云是史家的长房长女,因为她襁褓中就失了父母,从小跟着叔叔婶婶长大,长房作为贾族爵位的第一继承人,估计是湘云之父过世后,因为湘云并无亲兄弟,史家的爵位才轮到湘云的叔叔来继承。所以,史家大小姐这块金字招牌的身份,本质上和贾母并无不同。
湘云从小往来于史家和荣国府之间,对于她来说,荣国府和她自己的家没有什么区别,你看在得知迎春竟然被奶妈辖制,史湘云气愤得立刻要去训那些婆子们一顿,要为二姐姐出头。在这一点上,她比一直定位自己是客居的林黛玉、薛宝钗都更有归属感。
史湘云容貌怎么样,作者没写,可是她醉卧芍药烟的憨态可掬,她穿宝玉的衣裳靴子和穿老太太衣裳的调皮,都证明了她是一个可爱至极的姑娘。湘云醉卧之妙与第五回写杨贵妃的海棠春睡如出一辙,或者直接就说是翻版,杨贵妃醉卧沉香亭,被侍儿扶掖至明皇前,被笑“海棠睡未足尔”。海棠和芍药都是明艳令人沉醉之花。湘云的醉卧甚至比杨贵妃更有画面感,或许不如杨贵妃性感,但湘云的文化气质和娇媚里带着的不羁却是杨贵妃无法比拟的。史湘云定然是一位不输钗黛的绝色美人儿。
高贵的出身,绝世的美貌,潇洒的风度,斐然的才华,这些并不能概括史湘云的全部,实际上,史湘云的结果也是悲剧,而她自己也犯下几处错误,或令别人不适,或令自己尴尬。
一、螃蟹宴上的傻白甜
《红楼梦》三十七回,海棠诗社成立,湘云来得晚,不过一来就连作了两首海棠诗。大家赞她这不枉作了海棠诗,对于起诗社,湘云的兴致高过了所有人,两首诗显然不足以尽兴,一高兴,承诺道:“明日先罚我个东道,就让我先邀一社可使得?”
既然做出了承诺,第二天这个东道怎么做,湘云可是没有一点谱。晚间,宝钗邀湘云蘅芜苑安歇。从这时起,湘云算是正式成为了宝钗的小跟班,这个姑娘对宝姐姐迷之崇拜,巴不得宝钗要是自己的亲姐姐就好了,有了这样的姐姐,就算是没有父母也无妨碍。
宝钗就给她分析了:你要做东,虽说是玩儿,也要考虑周全的。你每个月的零花钱还不够盘缠呢,你是准备回家去要钱呢?还是和荣府要呢?一句话问得湘云懵圈了,这位不管稼穑的贵小姐哪里操过这样的心,从来吃什么要什么伸手张嘴就是。看湘云没有了主意,宝钗说了:
我们铺子里有个伙计,他家里养着肥螃蟹,我和哥哥说要几篓来,再让我们铺子里送几坛好酒,备几桌果碟子。大多数人都喜欢吃螃蟹的,厨房收拾起来也省事,大家又热闹。
螃蟹、酒、果碟子,当然都是薛家的赞助。第二天,席开螃蟹宴,众小姐做菊花诗,热闹非凡。只是这热闹里,有一个人不大开心。
这个人就是贾母。其实说史湘云是贾母一手养活大的也不为过,贾母是将袭人派给湘云一年的,而且湘云的丫环翠缕虽未明说,其实也是荣国府给的,证据就是这个丫头的名字和探春的丫头翠墨恰是一对儿。史家的经济状况很早就恶化了,比如史家根本用不起针线上的人,家里的针线活全都是女眷们来做的,湘云每次回家都不情愿,因为家里实在太累了,做针线活要做到深更半夜。
经济拮据的史家大概率做不到小姐湘云衣裳首饰的奢华。可是我们惊讶地发现,史湘云的衣装绝对高档不输黛玉,这一点在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芦雪庵作诗可以看出来,说白了,史湘云能维持着侯门小姐的体面,就是因为她的身后有贾母。贾母对教养小姐有着极高的标准,凡小姐们的事很是讲究,比如给黛玉换下来与环境不太搭的窗纱,比如看见宝钗的屋子太过简素,直接就不高兴了。贾母有一个理论,说我们这样的中等人家,虽不能和尚书宰相那样的大家子比,也不可太不像。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之下,贾母对自己的孙子孙女们的衣食起居,差不多是亲自过问的,这里面当然包含湘云。对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宝琴,贾母尚能送出罕见珍贵的凫靥裘,何况自家娘家的亲侄孙女儿。
站在贾母立场,湘云要请客,怎么轮得到薛家出头,这样的喧宾夺主贾母心里不舒服是一定的。她言语中其实有意无意地体现出了亲疏有别。她交代湘云:“别让你宝哥哥林姐姐多吃了(螃蟹)。”一想有点不大合适,又嘱咐湘云宝钗:“你两个也别多吃,拿东西虽好吃,不是什么好的,吃多了肚子疼。”
看上去是嘱托了四个人,但是傻子也能看出来,四个人在老太太心中的分量轻重。出现了这样的局面,就是贾母心里不舒服在作怪。
其实我个人认为,宝钗帮湘云应该是纯属拉拢湘云,她倒没有想到客随主便这个道理。总之这一顿螃蟹宴,宝钗的确彻底俘虏了湘云,只是从此之后,她也被贾母不喜,再也没有和老太太同过席。
二、公开站队宝钗的草率
《红楼梦》四十九回,荣国府来了宝琴岫烟李纹李绮四位姑娘,史鼐迁任外省大员,要带着女眷去上任,贾母不舍湘云,将她接来荣府。李纹李绮住进了堂姐李纨的稻香村;岫烟因是邢夫人侄女,凤姐安排她和迎春一起住;贾母留宝琴跟着自己住,这当然有老太太特别的打算和用意。对于湘云,在贾母的心中,比这四位分量可重多了,专门交代凤姐,在大观园里单设一处给湘云,按照贾母的部署,湘云和宝玉、黛玉、探春等是一样的,将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居所。
令人想不到的是,湘云拒绝了,她执意要和宝钗同住。贾母扭不过她,只好随她去了。
湘云这一次任性让她付出了代价,实际上,她在宝钗的蘅芜苑住的并不开心,因为没有两天,宝钗就当面批评湘云话太多,把自己聒噪得受不了。
湘云有一颗好奇心,岫烟让丫头将当票给宝钗送来,湘云不认识,招摇撞市拿着这当票一路寻到潇湘馆,要大家都认一认。宝钗一把拿了去和薛姨妈说是勾过账没有用的了,可能是香菱拿来哄他们玩儿的。可是湘云的这个举动导致了她和宝钗的分裂。因为从此之后,二人再也没有一句对话了。
湘云在蘅芜苑的处境叫做人在屋檐下,尽管这屋檐是贾家的屋檐,没办法,自己的选择,也只好忍着。
曹雪芹终究没能忍住,抄检大观园后,宝钗执意要搬走,其实她走就好了,但是她临走交代李纨,让湘云搬来稻香村,也就是说,她宁愿让蘅芜苑空着,也不许湘云独自拥有。最有意思的是,湘云是被通知的,宝钗并没有提前告诉她,更没有和她商量。
搬去了稻香村的湘云肯定心情很不好,因为这里已经住着李纹李绮和宝琴了,加上李纨母子和李婶娘,尽管稻香村的地方大,这住的人是不是也太过拥挤了。果然,不过一两天内,宝琴就搬走了,又过了一段时间,湘云找了个机会,住进了潇湘馆。
整个过程,贾母怎么可能感觉不到,可是她懒得管,对湘云也不怎么用心。史鼐在外一任至少三年,这样的时间,贾母为湘云单设一处是为她考虑,也是真疼她,可是她感情用事,过于天真,最终居无定所,搬来迁去。最后还是选择与她认为小性、会辖制人的林姐姐同住,一下回到了几年前。
曹雪芹对于湘云的遭遇并没有批评这个姑娘的意思,只是单纯湘云的这些选择,倒是能给读者一些启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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