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观园试才题对额,在一帮清客相公酸腐平庸的衬托下,贾宝玉立马鹤立鸡群起来。连平时难得对宝玉有好脸色的贾政,都相当得意,对宝玉展现了少有的好声气。宝玉的仆人小厮个个觉得有脸面,将宝玉身上所佩之物尽数解去,老太太高兴得要为宝玉摆酒庆贺。
宝玉的联额做得的确是不错,像“宝鼎茶闲烟尚绿,棋罢幽窗指犹凉”简直惊艳。可是大姐姐元春回来省亲,巡幸一遍,得知联额均是宝玉所做后,给出的评价是“果进益了”。意思就是:进步还蛮大的,并没有出乎元春意料之外的诗才。原因就在,元春的水平远在宝玉之上,对于宝玉所题,她对其匾几乎全部做了修改:
“蓼汀花溆”改作“花溆”,还给出了理由:何必廖汀?“有凤来仪”改作“潇湘馆”;“蘅芷清芬”改作“蘅芜苑”;“浣葛山庄”改作“稻香村”。还有贾宝玉后来的所居之地“红香绿玉”,被改作了“怡红快绿”。
元春所改对比宝玉,体现了精炼、据典、而且更有想象的空间,寓意深远。
别的都没有什么,独怡红快绿闹出了一个小小插曲。宝钗很细心,她认定元春删改“红香绿玉”是不喜“香玉”之意。
宝玉为怡红快绿一匾作诗,写了一句“绿玉春犹卷”,宝钗过来劝他了:娘娘因为不喜香玉,才改作怡红快绿,你还偏要用绿玉,岂不是有意违背娘娘的心意,快找一个别的字换了吧。
宝玉用“绿玉”的确是不合元春的心思,可是不能说元春此改是不喜“香玉”,其实是宝玉用“香”“玉”不妥当才是真的。可惜宝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元春删“香玉”是真,不喜“香玉”却有待商榷。
元春的修改,是在她对这些地方游幸之后做出的,也就是说,大观园的这几处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元春都了解了,比如她改“有凤来仪”为“潇湘馆”,有凤来仪固然风雅,可此院内遍植湘妃竹,用“潇湘”是取娥皇女英的典故,正扣湘妃竹这个主题,元春的诗才比宝玉高一着,所改之名均有出处,不似宝玉的浅近。怡红院也属于这样的情况。
怡红院有两大主题,一曰海棠,一曰芭蕉。海棠无香,芭蕉有喻,宝玉的红香绿玉犯了常识性的错误,比喻也显俗滥。元春对海棠的寓意给予格调上的提升,说海棠为怡红、芭蕉为快绿,不但纠正了宝玉的错讹,还多出了几分意境和灵动。“怡红院”三字,就是元春提出来的,做为了这个院子的正名。
怡红,是曹雪芹创作《红楼梦》的主题思想之一。
“闺阁中历历有人,万不可因我之不肖,一并使其泯灭也……使闺阁做传……以‘梦’‘幻’提醒阅者眼目,亦是此书立意本旨。”
怡红这种立意本旨的话,难道不应该是贾宝玉说出来吗?为啥是元春说出来的呢?
如果元春真的是支持宝钗,支持金玉良缘的,那她在价值上就会站队宝钗,也一定要让宝玉用心经济仕途,绝不会让他去怡红。
元春对宝玉的进步还是满意的,交代父亲贾政要好好教养,别管教宝玉太严厉,这个教养理念和贾政让宝玉好好背会四书显然是反方向的;她说皇宫是不得见人的去处,和宝钗“好风凭借力,送我上青云”的志向相悖。
元春改动了宝玉的联额,可是仅仅是意韵上的升华,而不是方向上的更改,对于林黛玉的《浣葛山庄》一诗,元春给出了高度的评价。
由此,元春在基本价值上,是倾向宝玉和黛玉的,这一点基本用不着怀疑了。所有,元春删“香玉”完全是纠正宝玉的错讹和升华其意境。宝姑娘心够细,只是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理解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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