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读《封神演义》
文/高永新
儿没儿样，爹没爹味。
哪吒和爸爸李靖的关系，实在是让人闹心。
动画电影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重新梳理了一下，把李靖的人设改造成一个理解和维护孩子的慈父形象，同时也悄悄把哪吒做了一些美化。这样确实好多了。
▲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中的李靖，情愿替哪吒去死
不过，原著中的李靖和哪吒，要比影视作品复杂得多，这一切似乎都是拜太乙真人所赐。不过，他们三位都身不由己。
哪吒：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。
李靖：成年人的世界一点都不自由。
太乙真人：知我者谓我心忧，不知我者谓我何求。
1.哪吒的小欢喜
我们简单回顾一下哪吒的童年，这段经历对哪吒影响极大。
太乙真人安排灵珠子降生的地方叫作陈塘关。我们先说一下哪吒的家乡吧。
《封神演义》的陈塘关，是商朝与东鲁之间的一座边塞，与另外一座著名边塞游魂关一样，防御东鲁对京畿的侵犯。
所以，陈塘关不可能建在四川的宜宾或者福建，这两个省当时还不在商朝版图，也不可能建在天津，起不到防御的作用。
▲陈塘关在山东
陈塘关的原型在山东省济南市境内。原著中，陈塘关往东40里有座山，叫“翠屏山”，也就是哪吒建行宫的地方。如今，这座山就在济南市平阴县玫瑰镇中，名字还叫“翠屏山”。陈塘关在翠屏山西边，很可能就在今天的东阿镇上。
莲花化身以后的哪吒身高一丈六，为人真诚，胸怀坦荡，重情重义，敢作敢为，是典型的山东大汉的性格。（详见《哪吒原来是山东人，陈塘关在济南境内，与阿胶有关》）
我是封神粉和水浒粉，对山东情有独钟。可惜，到目前为止，好像还没有山东人把哪吒当老乡。
我们言归正传。
哪吒刚出世，太乙真人就到李靖家认了徒弟，还给起了名字。不过，他并没有带走孩子，而是让哪吒与父母一起生活了7年。
可以想象得到，哪吒的童年与李靖和殷夫人的关系很融洽。
▲其乐融融的中产之家
两口子生了三个娃，如今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，自然倍加宠爱。
殷夫人是全职妈妈，怀孕时又怀得很辛苦，全方位呵护着这个神奇的小宝宝。
李总兵虽然工作忙，但是只要有闲暇，想必也会陪伴儿子。
哪吒对这位威武的父亲颇有好感。当他用混天绫捆住小龙丙丙时，闪烁在脑海的第一个念头，是用龙筋给爸爸做一条龙筋绦，完全不顾念敖丙的感受，可见父子情深。
各位请注意这一点，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，恰恰为日后父子参商埋下了隐患。
2.太乙真人的忧虑
这一切都引起一个人的担忧，他就是太乙真人。
在他看来，哪吒要有一个原生态家庭，但是，他不能与原生态家庭走得这么近。说白了，就是借壳上市。
这倒不是老神仙心眼小，羡慕嫉妒恨。太乙真人修行年，早就看破了世俗间小情小谊，小忠小谅，他怎么可能吃醋呢？
在太乙真人看来，留恋父母是奉道之人的大忌。修炼有“十魔九难”之说，其中一个就是“恩爱魔”。
如果照这样执迷不悟，哪吒在李靖家还会遭受更多魔，躺平享受生活就是“富魔”和“贵魔”；跟着父亲学武立功，就是“刀兵魔”；将来谈对象就是“女乐魔”和“女色魔”。
太乙真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。重新转世后再修炼是极其危险的一步。转世以后，势必会受到遗传基因和家庭环境的影响，搞不好就会迷失心性，被物欲、情欲所干扰。如果得不到及时干预，修行前景就黯淡了。
有一个失败案例，就是黄天化。
清虚道德真君将黄天化转世到黄飞虎家，尽管3岁时就急忙带回洞府，但是，黄天化身上还是有黄飞虎太多的印记。
“面似羊脂，眼光暴露，虎形豹走”，举止色相，恍如飞虎。
性格也像，变得有情有义。潼关救父时，当他得知母亲的死讯，当场就哭晕了过去。实际上，他从小在青峰山长大，根本就没有母亲的记忆。
后来，黄天化下山辅佐姜子牙，第一天就脱下道服，换上王服，和爷爷、爸爸、两个叔叔、三个弟弟、四个干叔叔喝酒吃肉，将师训忘得一干二净。
尽管师父和师叔姜子牙多次提醒，他仍然我行我素，以黄家长子自居，和阐教的感情反而淡了。
不得已，阐教忍痛从成仙名单中拉黑了这位门人，让他上封神榜，走了神道。
还有一个成功的案例，是雷震子。
云中子显然比清虚道德真君做得好。在他看来，名分比出身更重要。
雷震子不明不白地出现在荒郊野外，恐怕他的母亲是一名未婚女子，瞒着家人，偷偷生在古墓旁，或者将刚出生的孩子抛弃在古墓旁，正好被文王发现，认做义子。雷震子攀上了文王家族，有了王爷的名分，为日后投身西岐赚得了噱头。云中子及时现身，匆匆将雷震子带走。他是一名弃婴，没有父母亲人以及家庭生活，和文王家族也没有实际的交集，心无牵挂，一心一意地跟着师父学艺。可见，云中子的套路更深。
轮到哪吒，情况要比黄天化还复杂。我们之前说过，太乙真人安排哪吒降生陈塘关，是奔着关外的那口古井而来的，他之所以让哪吒待在李靖家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，是为了他能长期喝到井水，滋养身体。
为了让他安心成长，而不用学艺，太乙真人在转世时作了弊。一般人转世都会被抹去记忆，大脑成了一张空白纸，而哪吒是带着记忆、法力和法宝（乾坤圈、混天绫）生出娘胎的。
他不学武术，却能以7岁儿童的身手轻松干掉夜叉和敖丙；不学道术，却会土遁；从没有到过师父的道场，可在受到石矶追杀的时候，直接飞到金光洞；他还能不用导航就直接找到天宫去截访龙王敖光，把他胖揍一顿。这说明他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和法力，至少是保留了一部分。
即便是保留了前世的记忆，哪吒还是与李靖一家人打得火热。他真把自己当作小宝宝，心安理得地接受爸比和妈咪的溺爱。
▲怀抱中的哪吒，婴儿身体，成年的思维
3.双向打磨
太乙真人对这种结果还是早有预料，提前打了预防针。
首先，他让殷夫人怀孕三年零六个月，迟迟不给卸货。这样会产生两种可能：
一是殷夫人嫌弃这个孩子，母子不和。当年，郑武公的夫人姜氏生儿子庄公时，婴儿的脚先出来，差一点让姜氏难产。这个事情让姜氏心理产生了阴影，娘俩一辈子都不和睦。后来，姜氏与二儿子打算谋杀庄公，庄公则干脆把他妈关了起来。
二是让李靖家人怀疑这个孩子是妖孽，心存戒备。李靖就曾指着媳妇儿的大肚子说：“这孩子非妖即怪。”
其次，太乙真人还对胎儿的包装做了一些手脚。哪吒生下来是肉球，把李靖一家人狠狠吓了一跳。李靖都直接动了大宝剑，根本不考虑婴儿的安全。
不过，等看到哪吒是个活蹦乱跳的好孩儿，“又不忍作为妖怪坏他性命。乃递与夫人看。彼此恩爱不舍，各各忧喜。”一个“忧”字，表达了李靖和夫人复杂的心情。太乙真人的预防针，一开始多少还是起到点作用。
但是，伴随着哪吒渐渐长大，李靖两口子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个孩子诡异的出世经历，将爱毫无保留地给了哪吒。所以，亲情真是人世间最伟大的爱。
可是，这种爱越强大，对修仙的禁锢就越大。要想让哪吒死心塌地地继续修行，就必须要斩断哪吒与家庭之间的温情关系。治心魔，要下狠药。配方多，疗效好。
于是，哪吒7岁那年发生的一系列看似荒唐的事情，就很合情合理了：
☉哪吒先是杀了夜叉李艮和龙王三太子敖丙，打伤东海东王敖光，射死石矶娘娘的徒弟，又与石矶过手，致使这两位师友与李靖反目成仇。
☉因为建行宫的事情，哪吒与殷夫人翻了脸，而行宫又被李靖烧毁；
☉哪吒有了莲花化身之后，追杀李靖，打伤木吒，又被金吒用“遁龙桩”捆住揍了一顿。
到此，哪吒完全站在了李靖、殷夫人、金吒、木吒的对立面，一家人搞内卷。
太乙真人的目的是隔离哪吒和他的家庭，但并不是要伤害李靖或金吒、木吒的性命。所以，他请出了普贤真人、文殊广法天尊、燃灯道人，用以暴制暴的方法了结了父子间的这段恩怨。
太乙真人对此解释是“磨其真性”。哪吒的真性倒是磨了，可李靖付出的是不是也太多了？
遇到哪吒，李靖是福，还是祸呢？
请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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